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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1月18日

阿苗——記一台絕情者的單車




吳明益在《單車失竊記》中提及有讀者曾向他追問,提及父親失蹤的那篇陳年小說裡,伴他一起的單車最終下落如何,由這個追尋開始他就開展單車的蒐集。又讀到他提及在那個年代,許多人一生中就只擁有一台單車,便想到那麼我呢?將來會有自己的單車嗎?

我居然有那麼一秒完全忘記了阿苗。

阿苗是我在2013年到台南作交換生時購下的二手單車,是大學定期在校園清理時撿到的廢車,價錢才一千多塊新台幣,再把他拿到於街邊修車的師傅處換條輪胎,上些潤滑油便能行。那時Ceven 還會把自己的插畫人物印到貼紙上,我臨行前拿了一張,是以嫩芽為藍本的人型卡通,隨手便在車尾擋墊和車頭膠籃各貼一張,好讓我在大學的車群中把它認出,我還為它取了個名——阿苗。

到台灣前我才學懂騎單車一年半,騎車的次數卻不過五次,那時它是我練習的絕佳伙伴。首幾天還未開課,我就急不及待每天在台南四處亂闖,火車站、赤崁、中正路、德陽艦,那時只想一直踩到海邊便好,也不管屁股被座墊磨得有多不適。鮮少運動的我每天起床膝還很酸,後來才逐漸了解到座墊應調得更高、轉波用以上橋等基礎知識。

在台南騎單車老是和機車泊在一起,鋼水較遜的單車常常被機車擠跌弄花,但都不是致命傷。欠缺單車知識的我原來一直沒為它充氣,大概個多月左右它便突然爆胎了,推著它時輪子每轉一個圈也會在氣口跳動一下,老闆檢查後問我這車子多久沒充氣了?它外胎和內胎都爆了,更換的價錢約要當時買車子的一半。卻是這趟教訓我才知道車子的保養原來如此重要。

台南的夏天比香港熱得多,陽光照下來總是毒辣的曬得人頭昏腦脹,就是再短的距離像自宿舍過馬路吃頓飯,我也要騎上阿苗才願出門。那個夏天就是這樣每天騎起單車在校園和台南亂蹦,校內寬闊的道路更是個練習的好場所,不知不覺地,在四月左右就可以在車上把雙手都放開騎一條直路。是阿苗的重量分佈和平衡,讓我的身體適應了單車的奧妙。

記得阿起曾說我看來像個絕情的人,當時聽得我暗爽,正因他道出了我心底裡期許成為的人——瀟灑、撇脫。曾幾何時我是個拖泥帶水,事事愛糾纏的中二病男生,後來得人教訓才知曉瀟灑的重要。想到和阿苗別離時我才認知到原來2013年的夏天,我就已經成功了。

離開台南是件趕急的事,完成課程與考試及一齊手續後,我就開展長達一個月的環台旅遊,卻沒有趕上學校回收單車的時間。我竟然就此把阿苗擱在成功大學中正堂外的單車停泊處,連鎖也沒有上,心裡想著誰有緣就隨便把它騎走,或是過不了半個月大學就會把它回收掉。記得當時Ray還說過想把自己的車帶回港,可惜郵費比起單車更貴,香港找位置騎和擺放也成問題。於是我生命中首台單車就此被遺棄在成功大學裡,繼續在下學期服侍另一個車主。



阿苗,或已成為誰的那台車,還在台灣的車道上行走嗎?看到吳明益的書寫,竟懼怕起當時的絕情。原來我想成為瀟灑的人,卻一直把握不好,最終只淪為絕情者。大概這輩子我也不如《單》的主人翁般能尋回父親的車,亦因此阿苗就成為我絕情的獸印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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