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中大起行趕往保安道球場時,已是晚上6時20分。一早是街工的會議,中午有影行者「落草為藝」的活動,晚上還要出席保皇黨的盆菜宴。那是互委會文生多次邀請我出席的活動之一,說要介紹區議員給我認識。最後我還是避過最熱鬧的義工嘉許禮,待劉江華致詞完才到場,而文生也告訴我只早我丁點,不知是怕悶抑或客套。
其時菜已數巡,盆中餘下的盡是豬皮、魚旦、腐足、肥豬肉,隨意吃兩三碗果腹便好。獎品抽得八八九九,大伙兒已悄悄散去。文生看沒戲了也起來說走,椅旁有四份給街坊的禮品包要帶走,粗活兒當然不是他七八十歲、走路蹣跚的長者做,我也發現,他邀我來最重要的也許不是介紹議員給我認識,而是陪陪老人。
文生說他從前在長沙灣李鄭屋邨成長,就住吃盆菜的保安道球場旁,數十年前常常落場打波。沿球場走向長沙灣道的路上,他指著元州邨附近的周生生、恒生銀行說這兩家舖的位置多年不變。回想五六十年代時,他天天六時起床,在長沙灣附近的粥舖1毫子1碗粥、斗零又一條油炸鬼,吃飽就坐私家巴士到清水灣遊艇廠開工,當時月薪也有300元,跟日薪10元的師傅還可比呢!當年長發邨還是個海,海岸有家牛皮廠,他曾到青衣北的船廠開工,就是自牛皮廠坐艇過去。後來做到差不多六七暴動前,文生就到添馬艦跟英軍行船。讀到小學的他幾乎什麼英文都不懂,就日日跟「鬼頭」學,如今又忘記得一乾二淨。
行船到80年代,最後打的仗是福克蘭戰爭,他說英國人當時說福克蘭有石油便去打,這才可守著日不落帝國之名。打那場仗可不簡單,當時軍艦在海上70多天沒有泊岸,終於駛到那個2000多人居住的小島,當時島上無水無電,要到船上拿發電影。小島的位置又接近南極,在島上的10多日非常寒冷。提起在海上打仗時,他就提過看到法國的幻影戰鬥機在海上片過。
我問他:「那時你怕不怕死?」他激動地回說:「打仗梗係驚死啦屌你老母!」他又提到英軍每半個月就有人在船倉放煙霧蛋,讓船員演習走火警。到戰爭過去後,戴卓爾夫人就頒了勳章給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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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職典禮上的文生 |
沿著42號巴士的路程他又講起荔園,那時的摩天輪轉到好高都讓他有點怕驚。原來打過仗、見過幻影機低飛的人坐摩天輪也會怕。駛到荔景賢麗苑又道這屋苑單位從前70萬元便有,交通方便,現在就賣幾百萬了,可惜兒女當年沒買。又提到今日常到荔景的老人中心打發時間,昨晚還在荔景嘉年華酒家跟老人中心的朋友食團年飯,席上還參與演話劇表演做老爺。說著說著還提到南橋從前是德士古興建的私橋,後來政府發展了我們住的長青邨才把橋收回。
坐到長青巴士總站下車時,他說坐得久了腿也發麻。我知道他很喜歡和我聊天,陪他在邨裡打發時間,甚至希望我可以繼續參與互委會。就職那時更向別的互委會處處介紹我,誇我很幫得忙,是接棒的人選。可是公屋的矛盾卻往往是,廿萬家庭輪候著進來;在屋邨成長的一代如我,多有離開屋邨自力更生的頒望。文生跟我都明瞭這個現實,寂寞的間隙總有盡時,只想如同一趟巴士的車程,能坐多久便坐多久,能說多少便說多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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